小说主人公是卫心仪卫旺英,书名叫《穿成我太奶》,本小说的作者是卫旺英写的一本豪门总裁风格的小说,内容主要讲述:...
他们对我的教育依旧很严格,但更多的只是在是非对错的引导。
他们不再奉行打压式教育,我理所当然值得这世界上一切美好的东西,我也可以有选择我该过怎样的人生的权利。
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问题的话,就是我爸妈太恩爱了,导致我在这个家里的存在感很低。
穿来的记忆很有限,我在脑子里找了半天,都没有找到爷爷的影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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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连忙问我爸:“旺英...我爷爷呢?我爷爷在哪?”
下一秒,我爸妈的脸上就不约而同的闪过一丝错愕,我爸有些伤心的开口:“你爷爷在你出生那年就去世了呀...”
我的大脑一片空白。
爷爷在我出生前就离世了。
报到那天,他平安回来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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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当他兴奋雀跃的赶回家,却得知了太奶突发重病的消息。
伯伯我爸和奶奶在床边掉眼泪,医生也都瞧过了,可谁也说不上来是什么病,唯一的结论就是只剩了一口气。
太奶见到爷爷平安归来,只匆匆看了一眼,喊了一声他的名字,就永远的合上了眼睛。
后来,爷爷如愿以偿实现了他的梦想,从讲师到教授,人人见了他都要喊一句卫老师。
他牢牢的记着太奶的话,真正从心里尊重奶奶,严厉又温柔的教育着两个儿子。
与奶奶相濡以沫,抚养两个儿子长大成人,再到成家立业。
他戛然而止又带着遗憾和惋惜的人生重新续写,终于在这一次换来了一个能称得上完美的结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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腊月二十三,他突发心梗。
从病发到没有生命体征,只用了短短的两分钟,仓促却又没有痛苦。
他一句话都没留下,但是却了无遗憾。
遗体火化的那天,下了鹅毛般的大雪,飘散的雪花之下,是熊熊燃烧的烈焰包围着他的躯体。
来给他送行的人很多,挽联和花圈摆满了拥挤的礼堂。
连绵不断的哭声夹杂在哀乐之中,明明是那样绝望又痛苦的场景,却又无一不透露着圆满二字。
我爸不动声色的擦掉眼角的泪,他对着我说:“在你还没出生前,你爷爷就取好了你的名字,卫心仪,心中向往。”
心中向往。
大脑一片空白,我细细咀嚼着这几个字,眼眶里的泪水再也绷不住,倾泻而出。
我缓缓靠在了门框上,来撑住有些站不稳的双腿。
如果在那天我能再多说一句,要他好好注意身体,要每年按时去体检。
他也一定会笑着对我说:“知道啦,我最听你的话了。”
6
后来,我去了山上的墓园,放眼望去都是青翠松树所包围着的一座座墓碑。
从前瘦瘦高高的一道身影变成了一座矮矮的、青灰色的碑,上面贴着他的黑白照片。
爷爷的名字在右边,奶奶的名字在左边。
爷爷的字是金色的,奶奶的字是红色的。
爷爷老了许多,熟悉的大长脸上平添了很多皱纹,可那双眼睛依旧有神又明亮。
在手指触碰到他照片的那一刹那,我仿佛又看见了曾经那个意气风发的爷爷。
我小声对他说:“爷爷,我是你孙女,卫心仪。”
之后我消沉了很久,自始至终,最后我都没能用孙女的身份见他一面,亲口喊他一声爷爷。
没关系,总是要带点遗憾与残缺,才能称得上是人生。
很快,我就意识到了一个更为严重的问题。
从太奶重新穿回来,这次的我大学都还没毕业,每天一照镜子就能看到自己眼睛里清澈的愚蠢。
重新拿起书本,这对于一个打工人来说是致命的打击。
万幸的是,现在还在暑假,所以我暂时只用呆在家里吃吃睡睡,顺便再看看我爸妈秀恩爱。
可不知道从哪天开始,我妈就像掉了线一样,整个人失魂落魄,无精打采。
我爸天天追在她屁股后面问,礼物玫瑰送了一大堆,我妈就是不肯说。
接着就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,我妈鼓起勇气,终于下定了决心和我爸说:“国栋,我实在配不上你,我们离婚吧。”
我手里的牙刷‘啪’的一声掉进了洗漱池,还伴随着我爸从客厅里传来的哀嚎声。
最后在我爸的再三追问下,我妈这才红着眼睛说了实情。
姥姥和舅舅又来要钱了。
姥姥重男轻女,小时候对我妈不闻不问,可眼瞧着我妈命好嫁了个有钱人,就又像水蛭一样,牢牢的依附在我妈身上,恨不得吸干她的每一滴血。
可他们就像一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一样,变本加厉,胃口也越来越大。
靠着亲情和道德来捆绑着我妈日渐被磋磨掉的同理心。
我妈不忍心拖累我爸,可又不知道该怎么才能摆脱舅舅和姥姥。
归根结底,还是我妈狠不下心。
穿成太奶之前,我很少听到过我妈提起姥姥和舅舅的事情,就算提起来她也只会说:“嫌我没本事,早就断了不联系。”
这或许就是蝴蝶效应,我穿成太奶后虽然只改变了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小事,但结果却是天翻地覆的。
我爸安慰好我妈后没几天,舅舅和姥姥就登门造访了。
可那天我爸接了急诊不在家,我试着打了几个电话,都是无人接听的提示音。
姥姥和舅舅靠着死皮不要脸的架势,硬是挤进门闯了进来。
舅舅像个大爷一样,一进门就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,双手一摊就开始张嘴要钱,他毫不客气的说:“张燕,我可是你弟弟,你们家都那么有钱了,给我点能怎么样?”
姥姥直接冲上去抓住了我妈的衣领,她扯着嗓子咆哮道:“你真是能耐大了,这回跟你要了这么多次你都不给钱?”
“要债的人上门来了好几次了,你是要眼睁睁的看着你弟弟被打死吗!真是最毒妇人心!”
我妈把我护在身后,她绷直了的脊背在微微颤抖,她的声音已经带了哭腔,她说:“这么多年小龙买车买房,我们家断断续续拿了将近一百万。”
“年时就说小龙被追债,刚拿了五十万出来,你们当时怎么和我保证,你说小龙已经改过自新再也不会赌,等过完年就去找工作...”
舅舅适时的搭腔,他满不在乎的说:“你以为我不想找工作?我的身份怎么能去给别人打工?我是要当老板的人!”
他话音刚落,我妈就歇斯底里的咆哮出声,她大声尖叫着,带着浓重的悲哀和绝望:“我再也不会给你们钱了,滚!从我家滚出去...”
下一秒,姥姥的巴掌就这样,毫无征兆的落在了我妈的脸上。
清脆的掌掴声还在家里回荡时,姥姥就劈头盖脸的骂出了那些不堪入耳的脏话。
她涨红了脸,大骂着我妈不孝,要让我妈去死,还推搡着我妈要把她推下窗户。
我抄起一旁的晾衣杆就要加入这场战斗,可身后的舅舅突然猛地一脚踹在了我的膝窝上。
我疼得龇牙咧嘴,差点就要跪下。
他死死的抓着我的胳膊,冲着我妈讥讽的喊道:“你不给钱好啊,你女儿还在上大学,我闲着也是闲着,我就去她学校闹,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,我怕什么?”
我妈白着脸,上下嘴皮子直打颤,她崩溃的大哭:“我给...我给...”
姥姥刚露出一个满意的笑,我就破口大骂道:“给个锤子!你们做梦去吧!”
于是在姥姥和舅舅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剥的目光下,我迅速抬起腿,瞄准好了嵌甲的位置一脚就踢在了茶几腿上。
我顿时两眼发黑,撕心裂肺的疼就让我大叫出来。
等我再清醒过来的时候,眼前就站着年轻版的姥姥,迷你形态的我妈,和霍比特舅舅。
姥姥的头发凌乱的束在脑后,身上的衣服灰扑扑的,她拍着胸脯和我告状:“妈你做做主啊!燕子这死丫头又嘴巴馋偷吃小龙的鸡腿,死丫头不长记性,上回怎么没把她打死!”
舅舅双手插兜,对着我妈露出一个挑衅的笑。
大冬天的,我妈身上只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薄外套,通过磨损程度判断,她应该只有这一件衣服。
她红着眼睛,白着脸和我辩解道:“姥姥我没有,我真的没有偷吃...”
我指着自己,冲着我妈笑着问:“你叫我什么?”
我妈愣了一下,嘴巴无声的开开又合合,衣角一遍遍紧握又松开,她小心翼翼的说:“姥...姥姥,我哪里说的不对吗?”
我冲她比了个大拇指:“对!说得太对了!”
下一秒我就像炮弹一样,朝着一旁还在嬉皮笑脸的舅舅冲了过去,我抡圆了胳膊抽了他一巴掌。
他被我这一巴掌打得懵了,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的功夫,下一个巴掌就紧随其后落在了他脸上。
我把他的脑袋抽得像拨浪鼓,我大骂道:“让你欺负我妈...燕子!让你欺负燕子!龟孙!”
7
舅舅从小到大哪受过这种委屈,他的哭声震天响,简直要把房顶掀飞。
鼻涕眼泪糊了他满脸,张着大嘴嗷嗷直哭,一眼就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扁桃体。
我看着手上的不明物体,嫌弃的往他身上抹了抹。
趁这个这个空当,刚刚还在呆滞的姥姥突然反应了过来,她立刻冲上来抱住了我的腰。
她撕心裂肺的哭喊:“妈!你这是做什么呀!你是不是老糊涂打错了人,这是咱家的独苗苗小龙啊...”
姥姥心疼舅舅,抓着我的胳膊又拍又打。
我转过头,呲着八颗大牙冲着她露出一个和善的笑容,我说:“刚刚光顾着收拾他,忘记收拾你了。”
姥姥有些不明所以:“啊?”
……
后来,我扛着茅厕里的搅屎棍,一口气追着她跑了二里地,她一边跑一边哭:“妈!我错了我错了...”
太姥的身体虽然比太奶好了不少,但到底还是年轻人有力气,我追了一会就带着搅屎棍回家了。
而姥姥跑没了影子,快到饭点时才敢回来。
趁着她不在,我迅速的整理脑袋里所继承的太姥的记忆,可这次穿来的记忆很有限,零零碎碎不是很清楚。
太姥重男轻女,从小跟着她的姥姥耳濡目染,也跟着重男轻女。
太姥本来想指着舅姥爷给她养老,谁知舅姥爷去了大城市之后就再也没回来。
太姥把姥姥嫁给了一个同村的老光棍,用她的彩礼钱换来了舅姥爷的火车票。
一张逃离大山的火车票要十五块,姥姥就只卖了十五块。
其实太姥很有钱,太姥爷死的时候给她留下了一笔不少的钱。
但太姥舍不得自己的小金库,所以就把女儿卖了,来换儿子的前程。
早些年,老光棍给人上工时,不小心从房梁上摔了下来,没钱治,如今只能瘫痪躺在床上,就除了脖子以上还能稍稍动弹。
家里一下没了经济来源,就都指着太姥的小金库吃饭。
这个家里人人都得听太姥的话,看着太姥的眼色,顺着太姥的意思才能活。
太姥重男轻女,喜欢舅舅,不待见我妈,所以我妈挨打挨骂也就成了常态。
我心里直冒火,一抬头突然看见我妈从墙根下钻了出来,她蹑手蹑脚地朝着我走过来。
她鼓起勇气,用冰凉的小手捏了捏我的手,她腼腆的笑着说:“姥姥,我以后一定会好好听话的,再也不惹你生气。”
她卑微又讨好的模样,让我的心口直发堵,酸酸涩涩的。
我没说话,径直朝着还在里屋痛哭流涕的舅舅冲了过去,我一把掀开被子,三下五除二就把他身上的棉袄拔扒了下来。
舅舅不甘心,倔强的抓着棉袄不松手。
谁知我只是抬手想抓个痒痒,他就被吓得猛地一哆嗦,连忙松了手,继续钻回被子里哭爹喊娘。
我把棉袄穿在了我妈身上,一个一个系好扣子,我妈看起来不情不愿,有些抗拒。
我安慰她说:“那龟孙把棉袄穿得这么臭,燕子你忍忍,明天带你去镇上做新衣服。”
我妈呆呆的看着我,连比带划的解释道:“不是的姥姥,妈妈看见我穿弟弟的棉袄一定会打死我的...”
姥姥就是在这个时候回来的。
临近晚饭的点,村里家家户户的烟囱里已经升起了白烟,烟雾缭绕,蒸腾升空,扑在枯槁的枝桠上,被呼啸的北风吹向落日的红光。
姥姥一眼就瞧见了舅舅的棉袄穿在了我妈身上。
她大叫着扑向我妈,用力的撕扯着她的头发和衣裳,恨得咬牙切齿,叫嚣着要把我妈扒光了扔出去喂狗。
我什么都没说,默默从茅厕里又把搅屎棍拖了出来。
我站在院里,眼神冰冷的看着姥姥,举着棍子用力的杵了两下地。
她一哆嗦,连忙松开我妈,脚底抹油溜去厨房生火做饭了。
晚饭端上桌,我妈就很是自觉的端着碗缩在了墙根下,她一手托着碗一手扒拉着饭,蹲在墙根下,就那样吃着。
姥姥和舅舅脸上没什么表情,似乎这早已成了司空见惯的事。
姥姥一直偷偷瞅我,观察着我的表情,小心翼翼的揣摩我的心思。
她夹起一筷子菜,筷子到嘴边又停了下来。
她装作不经意的问:“妈,你以前不是最疼小龙了吗?是不是燕子那死丫头和你说了什么,你别信她的话,她谎话连篇嘴里没一句真话。”
我问:“你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?她才八岁。”
她愣了一下,一本正经的说:“小龙说的呀,燕子经常欺负小龙,过年那会她不是还偷了小龙的压岁钱?”
我看向垂着头吃饭的舅舅,舅舅呆滞了几秒钟,然后把头摇得像拨浪鼓:“不是不是...不是我说的。”
姥姥抿着嘴不说话,开始装哑巴。
我提溜着我妈上桌子吃饭,刚开始她很是慌张,看见姥姥一直没再说什么,这才放下了悬着的心。
没吃多久,她就说饱了,要去给瘫痪的姥爷喂饭。
我抓着她的手不让她走,我呲着八个大牙看向舅舅。
舅舅感应到头顶友善的目光,他好半天才接收到了信号,胡乱的抹了一把嘴,连忙就说:“我去我去...我去喂爸爸。”
第二天一早,我就带着我妈去了镇上,扯了最时兴的布料,给她做了身又漂亮又暖和的花棉袄。
她扎着羊角辫,穿着新衣服站在镜子前,她用小手细细的感受着柔软细腻的布料,她难以置信的问我:“姥姥,我真的可以穿吗?”
她的眼眶红红的像只兔子。
这句话她已经问了我不下五遍,她只觉得自己是在做一场易碎的美梦。
因为过于美好,实在不像现实。
我用力抱紧了她,我一遍又一遍地回应她:“穿!以后还有很多新衣服,夏天有新裙子,冬天有新棉袄!”
8
我翻出了太姥的小金库,开始给我妈爆金币补身体。
每天一个鸡腿是我妈固定的下午茶。
她刚开始还害怕的不敢吃,直到我强硬的把鸡腿塞进她嘴里,她这才小口小口的吃了起来。
鸡骨头嗦得干干净净,拿去喂狗狗都不吃。
舅舅眼馋得口水都快淌到地上了,他哭着喊着也要吃。
他不敢来找我,只敢去找姥姥,让姥姥来找我,我没说同意,也没说不同意,只说让舅舅自己来。
舅舅蹑手蹑脚的推开厨房门进来,他身上穿着原先的旧棉袄,鼻尖红红的。
他一眼就看到了正坐在凳子上吧唧吧唧吃鸡腿的我妈。
我妈放下鸡腿,她和舅舅对视了好一会,最后又有些犹豫的望向我。
我冲舅舅招了招手,他就屁颠屁颠地跑了过来,舅舅扯着我的衣角说:“姥姥对不起,我知道错了,我再也不欺负姐姐了。”
“你就给我吃一口吧,我就吃一小口,或者姐姐吃剩的鸡骨头给我尝尝味道也行。”
他说着说着就开始哭,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吧嗒吧嗒直往下掉。
我蹲下与他平视,抓着他的肩膀说:“那你答应我两件事,第一要好好念书,第二要保护好姐姐。”
“没有谁生来就要让着谁,你是小男子汉,应该保护好姐姐,我相信姐姐也是,在你遇到危险的时候,她也会挺身而出保护你。”
舅舅点头如捣蒜,连声应下:“我会保护好姐姐的。”
我转头正要从锅里捞鸡腿,我妈听到舅舅的话,举着鸡腿朝他跑了过来。
我妈捏了捏他的手说:“小龙不哭,姐姐也会保护好你的,有好吃的咱们一起吃。”
她把啃了半个的鸡腿塞进了舅舅嘴里。
舅舅哇的一声嚎啕大哭,他抱着我妈大声地和她道歉。
看到这一幕,我默默地把鸡腿又放回了锅里。
这个鸡腿还是留给我自己吃吧,毕竟太姥也要补身体。
舅舅因为鸡腿之恩的原因,开始和我妈变得亲近起来。
他会学着我妈的样子,照顾瘫痪在床的姥爷,又或者试和我妈一起踩着小凳子刷碗。
下午茶的时间,我妈就和舅舅一起坐在小凳子上吧唧吧唧吃鸡腿。
让我意外的是,舅舅每次都要挑最小的那个,要把大的留给姐姐。
他的眼睛亮晶晶,一拍胸脯横打鼻梁:“我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,我要保护姐姐。”
等开春的时候,两个孩子就该去上学了,他俩起了个大早都要出门,只不过我妈背的是竹筐,舅舅背的是军绿色的书包。
我抓着我妈问:“你没有书包怎么不早点睡,上学背个竹筐能行吗?”
我妈诧异的看着我,她说:“姥姥,我不上学的呀,你忘记啦?”
“我这是要去库房拿点白菜去集市上卖。”
入春时,气温回暖,冰雪消融,去集市的路又好走起来,保存了一冬天的大白菜还很鲜亮水灵。
白菜耐寒抗冻,在地里也好养活。
我妈就像大白菜一样好养活,一碗稀粥几块窝头,就能长大成人。
我解开系在腰间的红裤带,从里兜翻出来几张皱巴巴的毛票塞进了她手里。
那时村里管的并不严,上学全凭自己意愿,愿意念书就念,不愿意也没人拦着。
一年的学费五六块钱,有人家里虽然拿不出这个钱,但若是真心想让孩子念书,也能给学校送点白菜土豆通融通融。
我妈拿着钱不知所措,挣扎着想要还给我,舅舅先我一步拉上了她的手,舅舅吸了吸鼻子说:“姐,一起念书吧,学校可有意思啦。”
他又扭过头对着我说:“放心吧姥姥,我会保护好姐姐的,我肯定不让别人欺负了她!”
我妈感激的看了我一眼,就和舅舅手拉着手出了门,两个小小的身影就这样消失在路的尽头。
原本在里屋给姥爷喂饭的姥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我身后。
她不解的说:“妈,女孩子没必要念书上学的,上了也是浪费钱,早晚有一天是要嫁人的。”
我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拿搅屎棍,她顿了顿又说道:“我小时候你也是这么教我的,从小要让着哥哥,吃的穿的都要哥哥先挑。”
“你不让我念书,说我念了也不会有出息,说我迟早是要嫁人,不如早点嫁了,给哥哥能有出息的机会,这也算我的用处。”
我瞪大了眼睛,喉咙发干,心口又酸又麻。
我忘记了,姥姥一辈子也是活在重男轻女的这种可怕思想之下的。
她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,因为我妈如今遭受的一切,正是她曾经再稀松不过的平常。
这种思想会随着血缘一起,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去,宛若刻在灵魂的烙印。
只有爱才能让她清醒过来。
她从没得到过爱,所以只能任由自己在泥潭里越陷越深。
我妈不一样,她有我爸和我,她其实是被爱着的。
但重男轻女的阴影已经禁锢了她很久,她从小就是这样活着,脚上的镣铐已经锁了太久太久。
所以即使打开了锁,摆脱了枷锁和镣铐,她也不能随心自如的翩然起舞。
我没勇气抬头去迎上姥姥茫然的目光,我把头垂得很低很低,过了很久才吐出几个字:“爱莲,妈错了,妈活得错了,妈对不起你。”
姥姥大惊失色,慌乱的直摆手,她说:“妈你这是怎么了?燕子念书就去念吧,我也没说不同意...”
我再也绷不住眼泪,抱着她哭得泣不成声,我大喊道:“我错了我错了,我以后再也不用搅屎棍往你脸上糊了!”
9
姥爷过世的很突然,还没等到春天真正到来的时候,就在一个晚上悄无声息的合上了眼睛。
姥爷除了我们之外就没有其他的亲人,他的后事要简单得多。
姥姥把头上的白布子紧了紧,脸上淡淡的没什么表情。
这场婚姻本就是错误的,一个错误的开头怎么会有一个正确的结果。
那会连席都不用吃,挨家挨户告了一声,再喊来几个力气大的壮汉,用早就打好的棺材一装,抬到山上的祖坟,就挖个坑埋了。
壮汉在前面挥着铁锹,姥姥就跪在坟前,身后跪着我妈和舅舅。
姥姥嘴上喊着伤心难过,可自始至终一滴眼泪都没掉过。
我妈和舅舅也学着姥姥的模样,但他们也一样,没有落下过一滴眼泪。
更多的只是茫然。
姥爷过世之后小半年,所有人的生活依旧如常。
上学的上学,种地的种地。
倒是最近,总是有一个男人经常来找姥姥,有时送点肥肉炼的荤油,有时又送来几颗鸡蛋。
他的个头和姥姥一般高,黑黢黢的脸上总是扬着腼腆的笑。
他嘴上说着没别的意思,就是家里没了男人,想多帮衬我们。
他怕我怕的要死,每次都是站在门口不进来,和姥姥说上两句话就跑了。
我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,我眯着眼睛戳了戳姥姥的胳膊肘,我问道:“爱莲,那小伙子看着不错,你要是真心喜欢...”
我话都没说完,姥姥的脸上就闪过一丝可疑的红光,她大叫着:“妈!你胡说什么呢!”
片刻后她又一脸疑惑的看着我,她说:“妈你不记得他了?他是建军呀,我俩小时候就在一起玩,那会我说想嫁给他,你用棍子把我的腿都打折了。”
我一噎。
这确实是太姥能做出来的事情。
我转过头清了清嗓子说:“我说了,以前是妈做的不对,我现在再也不会那样对你了。”
“你想做什么事情就去做,妈会支持你的,现在还不晚。”
姥姥愣住了,她呆呆的望着我,手里的菜叶子吧嗒一声掉在地上。
她弯下腰去捡,眼泪就一颗接一颗的砸在菜叶子上,她沉默很久才说:“谢谢妈,但是都晚了,我没关系的。”
那个喜欢姥姥的青梅竹马早就订婚,再过一阵子就要张罗着办喜事。
那个男人等了姥姥很久,但是再等下去也会变成一辈子讨不上媳妇的老光棍。
年少时的喜欢早就被漫长的岁月磨平了,来给姥姥送东西也只是惦记着青梅竹马的友谊。
姥姥说完后,脸上的落寞难以言喻。
我红着眼眶,抓着她的肩膀大叫:“又不是非要惦记他一个人,好男人多了去了,以后碰到合适的就再找!不找也行!”
自那天之后,我就加入了村口的老太太大队,和她们七嘴八舌的聊天扯八卦。
她们知道我要给姥姥再找一个时,惊得下巴都差点跌在地上。
她们觉得我疯了,毕竟在这个落后又偏远的山村,女人应该恪守妇道,死了丈夫就没有再改嫁的道理,那是要被人戳断脊梁骨的。
我发现自己的不合群,果断退出了村口八卦的队伍。
姥姥知道后哭笑不得:“妈你别操心我的事了,我会听你的话,以后遇到合适的就果断拿下。”
在我的熏陶下,姥姥重男轻女的思想无影无踪,她还萌生出了要补偿我妈的心思。
她亲手给我妈做了布鞋和书包,早晨起来还会研究着给我妈扎辫子。
我妈脸上的笑容也越来越多,性格也渐渐开朗起来。
舅舅牢牢的记住了我的话,学校里的野小子扯我妈辫子的时候,舅舅二话不说就挡在了我妈身前。
那天舅舅鼻青脸肿的回来,脸上却带着灿烂的笑,他叉着腰向我邀功:“哼哼,姥姥,我可是有好好保护好姐姐的哦!”
我翻出一把花生和糖豆塞进了他的口袋,我揉了揉他的脑袋说:“不愧是你小子。”
可晚上我妈给他擦红花油的时候,他嗷嗷的惨叫声就差点掀翻了屋顶。
又是春去冬来,我感觉到太姥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了,虽然表面上看起来没什么,但是那种虚弱乏力的感觉让我意识到我离开的日子不远了。
熟悉的黑暗在眼前铺开的时候,我连忙抓住了姥姥的手。
我说:“我走了以后,你要牢牢记住妈的话,碰到喜欢的就大胆冲,要让燕子和小龙好好念书,他们考不上大学以后就别来见我。”
姥姥一头雾水,但还是郑重地点了点头。
我连忙把小金库翻了出来,交代给了姥姥,我说:“爱莲,你做饭好吃,不用非得守着那块地活,你去镇上做生意。”
“生病别扛着,记得去医院,记得好好爱自己...”
离开的太突然了,还有好多好多话没来得及说。
双眼被黑暗吞噬的时候,我听见了姥姥的哭喊声,声嘶力竭的悲鸣。
等我再睁眼醒来的时候,我家又变了模样。
原来的大平层这回变成了大别墅!
10
我走了之后,姥姥用太姥一半的小金库打了一口豪华棺材,把太姥葬在了山上风景最好的地方。
她带着我妈和舅舅去了镇上,开始卖猪蹄和卤肉。
卤肉铺子越做越好,不仅好吃还实惠,门前的顾客络绎不绝。
我妈和舅舅发了狠的念书,一眨眼的功夫,小丫头长成了大姑娘,小小子长成了大小伙子,他们也都考上了大学。
意外的是,我妈也读了医学院。
她和我爸在这方面达成了无与伦比的默契,他们曾说,至亲离世的伤心让他们久久不能忘怀。
要是学了医,或许就能让曾经的悲剧不再重演,更能挽回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家庭。
我妈和我爸成了大学同学,毕业后一起去首都深造,接着学成归来一起入职了肛肠医院。
我爸是主任,我妈则成了副主任。
一个上手术台,一个坐门诊。
两个人闲暇时讨论的话题,总是让人吃不下饭。
我也被迫戒掉了肥肠这个美味的食物,在看到嫩黄的菊花时也总是觉得不堪入目。
舅舅成了名副其实的宠姐狂魔,嘴上傲娇这不行那不行,但最后还是不情不愿的任由我妈搓圆捏扁。
他成了一个画家,专门给小孩子画绘本,他画的老太太格外的和蔼可亲,甚至还出了很多老太太形象的周边。
姥姥的卤肉铺子至今还在,只不过已经很少开了,每天只营业两小时。
因为她要忙着找帅老头,按她的话说:“万花丛中过,片叶不沾身,主打一个爆破帅老头的心。”
姥姥还很热心肠,给同样单身的奶奶推了帅老头的联系方式,奶奶嗤之以鼻,目光无比坚定的说自己有爷爷就够了。
我刚穿回来那会,总是觉得在做梦,三层复式小别墅豪华的像假的一样。
后院的小院子里,一半种着奶奶喜欢的花花草草,一半种着姥姥爱吃的豆角茄子。
再过几天,大学开学我就要去念书了。
以前对我爸我妈的话,这回换我对自己说。
要好好念书。
后来我常常盯着自己的脚趾头出神,从太姥穿回来之后,我的嵌甲就奇迹般的康复了,再也没疼过。
它或许已经完成它的使命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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